来源:互联网 2015-11-13 18:00:27
A
前几天有一个机会陪朋友(以下简称妈妈)去接小孩。
在幼儿园门口,妈妈介绍,这是孟迁。坐进童车的女儿看了一眼,只是看了一眼。我问,我可以推你吗?女儿用纯正的童声说,不行。(后来知道这是自己缺乏经验,推一个孩子对孩子来讲需要很大的安全感,等于她的整个身体交付你,和让你抱差不多。)
上路。妈妈推着车。我走在一侧,安静地听母女聊天。
目的地是一个儿童游乐场所(我不知道怎么称呼),在商场的四楼。女儿去用塑料做成的水池里捞鱼,我和妈妈坐在一旁。我去问女儿:可以看你的绘本么?女儿继续用纯正的童声简洁作答:不行。
女儿玩了一会儿,转战另一个场所(还是不知道怎么称呼),里面有可以钻来跑去的房子,有可以买卖东西的角落,还有可以旋转能骑上去的大气球什么的。
女儿坚持要妈妈进去。我便一个人坐在四方形的圈起来的场外沙发上。没感到无聊,只是在那里,在这不熟悉的氛围里把自己熟悉的写作、咨询、追求生命真相、发博客等放在一边,小迁像一首手机里的音乐在此获得了暂停,愣愣地在那里看着大家、看着自己。
B
看到一个胖爸爸给儿子买了条裤子试来试去觉得不好看,孩子只是停止了玩配合毫无意见;看到身边那位美女妈妈长得像《父母世界》的主编,和漂亮女儿在那“哼哼”地撒娇;看到一个白领状的小姨找姐夫要一个电话,姐夫不愿意给;看到操着口音的爷爷捂着胃在身边走来走去……远处有一个文雅的中年男子很安静。
这时候,一个大学生状的年轻人像电影里的群众演员一样穿梭着卖蛋挞。太像群众演员了,行头不突出,台词也很少,默默的走来走去,偶尔说一句:您买蛋挞么,我们自己做的。
C
第一次碰到他的时候,我说,不,谢谢。因为我没有这种习惯。第二次遇到的时候,我请他过来打开盒子看了看,说,不,但我不知道下次你过来的时候我会不会买。第三次遇到他的时候,我说,好,来一盒。
一盒六个,二十块。自己吃了一个,给已做回身边的妈妈一个,问她还要么,听到“不了”之后,突发奇想,要实行一下自己刚接受的“无条件地自然给出和接受”,一方面:如果我被帮助了,我会感谢但不觉欠情,我给出时接受感谢但不觉得付出;一方面:无条件,我对你好不是因为你是我的谁或者你为我做了什么,而只是因为我遇到了你,你需要就是我给我的理由;同样我需要就是我要求的理由,像我的给出没有条件一样,我的要求也不需要资格(当然我会尊重你满足我)。现在这样公共场合,大家都是陌生人,太符合实行的条件了,于是,我决定把剩余的四个送给一同在场外陪看孩子的父母们。
身边的美女妈妈是第一个,很顺利,笑了一下就接了。
我对身边的妈妈说,我送了一个美女,你旁边有三个男士,你去送给他们好不好?妈妈身子后仰了一下说,哦,我没准备好。我说,好吧,我来。
我站起来,心里也颤颤的。我发现从自己过去习惯的模式中,原来给和要都不那么自由,不仅是“要”需要理由,“给”也需要理由。我假想人家会猜测我想干什么,我为什么要平白无故给人家送蛋挞,不认不识的。
然而,既然站起来了,就不愿再坐下去。
给孩子买裤子的爸爸拒绝了,说不想吃;
操口音的爷爷站起来走到另一边去了;
安静的中年男士带着小诧异说:我可一分钱都没带。我说:不要钱,您收下我就高兴。他说,那好,谢谢啊。
回来时,妈妈问:成功了么?我说,送出了一块。
然后去追操口音的爷爷,爷爷说,不,不,谢谢,我牙疼。我有点受挫了,因为场边的人并不多,而我只送出了一块蛋挞。忽然爷爷说:你可以送给看场子的两个小姑娘,她们很辛苦,可能还没吃饭。我闻之大喜,说,谢谢。
两个小姑娘不好意思要,我说:我不想带回家,自己也不需要吃了,如果你收下,我会很开心。小姑娘很开心的收下了。
哇,成功!
D
在妈妈身边坐下后,内心有点不平静,因为这件事是我从来没做过的,它有触动自己过去的习惯模式,那种新的体验在我内心还挺激烈,嗯,得离开一会儿平静一下。
对一个吸烟的人来讲,这通常就是吸烟的时候。但是困难有两个,一个是场所一个是没带打火机。
场所呢,洗手间和安全通道能将就用,打火机得找人要。找谁要呢?看到一个白衬衣很干净的小兄弟在饺子馆吃饺子,就走进去问,有带打火机么?小兄弟说,没有。又想去厨房问,服务员姐妹过来说,我们这没有打火机,厨房也不用打火机,而且这里不允许吸烟。听完,遂决定离开。
谁知刚转身欲走,忽然那个小兄弟过来说,你等下,我去帮你找一个。
我注意到饺子馆左侧门口外是一家KTV,我猜小兄弟是那里的工作人员。果然,很快,小兄弟拿来了一个打火机,并说:你可以那边的等候区坐在沙发上吸,那里还有烟灰缸。
哇,真是太好了……
E
等我回到场边,意外发生了,女儿开始接纳我,她让妈妈去超市买饼干,居然让我照看她!
女儿和我说的第一句话是:我想要纸。她刚吃完东西,想擦擦手继续去玩。她对我说:我想要纸。我说好,然后去找了纸给她。稍后,女儿看到我帮助她的小伙伴骑气球,她似乎更加信任我,虽然没有和我说更多话。
插一句,父母们通常觉得孩子需要自己,其实父母更深深需要被孩子需要。当父母能满足孩子的需要的时候,自己也是很大的满足,那种连接是很享受的。这一刻我也是。
就这样又过了不知多久,时间到了,大家开始回家。我和推着女儿的妈妈一起去找电梯,发现需要上一层楼才有直梯。这时候妈妈说,不行,闺女,你得下来,我把车收起来,到了直梯那就可以了。但是女儿不愿意,我看了一下楼梯说,应该可以。妈妈试了试,确实可以,但有点吃力,说,有点危险。我说,没什么危险,我在后面。
当我们克服困难把车通过台阶推上去的时候,母女俩都很开心,妈妈甚至比女儿还开心,甚至称赞女儿的车是越野车。
来到楼下时,外面下起了雨,我义不容辞的出去勘察雨情,回来向母女报告,不大,没事儿。妈妈说,我给女儿找件衣服盖上。我说,先问孩子冷不冷吧。经确认女儿不冷。三人上路。
等走到转弯处,妈妈说:你是继续送我们,还是右转回家。我正犹豫,这时候女儿说话了:我要孟迁送我们回家,我要孟迁去我们家睡。
我听了好惊讶呀,内心瞬间闪过的黑色幽默是:你真大方,爸爸出差了,请我去你们家睡觉,当然这是小浮云,呵呵。我俯下身子对女儿说:我今天不想去你们家,但是听到你的邀请我特开心,谢谢你!
我直起身后对妈妈说,就冲这句话,得送到家呀,呵呵。
路上我们的话多起来,全不似来时那个境况。孩子的世界是诗意的,下雨很快被当做冲冷水澡,而风则是一切,既是浴帘,又是墙壁,她还给汽车一个很意外的比喻,但我的头脑太理性了,忘了是什么。
女儿开始不时叫我的名字,让我猜她把路上的东西看成什么。我们甚至开了不少的玩笑,其中有一个玩笑是关于“拜托”。
那天晚上的高潮是我们三个人穿过广场时遇到一片二三十平米的水洼。先是我们三个人中某个人扮演起火车,另外两个人用赤脚撩水当做下雨,轮流交换;后来我们就成为一辆火车,在水里转来转去,不断跳跃性的报站名,如同神游全世界。
我们三个人在水洼里玩得很嗨,不时有路人侧目或驻足,他们大概不太常见大人和孩子这么玩。我想肯定有人认为我们三个是一家人,但我心里觉得,我们大家何尝不是一家人呢?
当我们从水洼里结束旅行走上岸后,我弯腰粘凉鞋的带子,女儿问:孟迁,你在干嘛?我说,我在给我的凉鞋系腰带。母女俩爆发式的大笑起来,我现在还不明白怎么会这么可笑。但看到她们笑,我也很开心。
走出广场离朋友的家就很近了,我们说笑着很快就到了。当我们在小区门口挥手道别的时候,我的内心很充实很温暖,有一种《菊次郎的夏天》片尾的亲切感。
F
这样近距离和孩子接触的机会并不是很多,半年前有一次,今天这次更让我体会到一件事,和孩子连接,不必急,重要的是你内心准备好随时爱她和她连接,但是让她来决定,决定要不要和你连接,什么时候、什么方式和你连接,以及和你连接到什么程度。不需要努力地热情示好或创造机会,不需要去显示或者证明什么,那个内心的潜台词是:你怎样都行,我对你的爱已准备好,你来决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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