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来自网络 2009-08-08 18:28:33
市长站在开着的窗子前面。他只穿了衬衫;衬衫的前襟上别着一根美丽的领带的夹针。他的胡子刮得特别光——是他亲自刮的。的确,他划开了一道小口,但是他已经用一小片报纸把它粘住了。
“听着,小家伙!”他大声说。
这小家伙不是别人,就是那个贫苦的洗衣妇的儿子。他正从房子面前走过;他恭恭敬敬地把他的帽子摘下来。帽子中央已经破了,因为这帽子是经常被卷起来塞在衣袋里的。孩子穿着一件简陋、但是干净的、补得很整齐的衣服,脚上拖着一双厚木鞋,站在那儿,卑微得象是站在皇帝面前一样。
“你是一个好孩子,”市长先生说。“你是一个有礼貌的孩子。我想你的妈妈正在河边洗衣服吧?你藏在衣袋里的东西一定是送给她的吧?这对于你的母亲说来是很不好的。你弄到了多少?”
“四两,”孩子用一种害怕的声音吞吞吐吐地说。
“今天早晨她已经喝了四两,”市长继续说。
“没有,”孩子回答说,“那是昨天。”
“两个四两就整整是半斤。她真是一个废物!你们这个阶级的人说来也真糟糕!告诉你妈妈,她应该觉得羞耻。你自己也要当心,不要变成一个酒徒——不过你会的!可怜的孩子,你去吧!”
孩子去了。他把帽子仍然拿在手中。风吹着他的金黄的头发,使得那些鬈发都竖了起来。他绕过一个街角,拐进了一条通向河边的小巷。他的母亲站在水里的一个洗衣凳旁边,用木杵打着一大堆沉重的粗被单。水在旁边滚滚地流过,因为磨房的闸门已经开了。这些被单被水冲着,几乎要把洗衣凳拉翻。洗衣妇不得不使尽力气按住凳子。
“我几乎也被水卷走了,”她说。“你来得正好,因为我需要更多的力气。站在水里真冷,但是我已经站了六个钟头了。你给我带来什么东西没有?”
孩子取出一瓶酒来。妈妈把酒瓶凑到嘴上,喝了一点。
“啊,这真是救了我!”她说。“这真叫我感到温暖!它简直像一顿热饭,而且价钱并不贵!你也喝点吧,我的孩子!你看起来简直没有一点血色。你穿着这点单衣要冻死了。你要知道现主已经是秋天了。噢,水是多冷啊!我希望我不要闹起病来。不,我不会生病的!再给我喝一口吧,你也可以喝一点,不过只能喝一点,因为你不能喝酒喝成习惯,我可怜的、亲爱的孩子!”
于是她走出水来,爬到孩子站着的那座桥上。水从她的草编的围裙上,从她的衣服上,不停地往下淌。
“我不怕吃苦,我要拼命工作,”她说。‘孩子,只要我能凭我的诚实的劳动把你养大,我吃什么苦也愿意。“
当她正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一个年纪比她大一点的女人向他们走来。她看起来相当穷,有一只脚也跛了,还有一鬈假发垂在她的一只眼睛上——这只眼睛是瞎的。这鬈假发本来的作用是要盖住这只眼睛,不过它却反而使这个缺点更突出了。她是洗衣妇的朋友。邻居们都称她“假发跛子玛伦”。
“咳,你这可怜的人!瞧你在水里累的简直不要命了!”她说。“你的确应该喝点什么东西,让自己暖和一下;不过坏心肠的人一看到你喝几滴酒,就大喊大叫起来了!”
不到几分钟,市长刚才说的话就传到这个洗衣妇的耳里来了,因为玛伦把市长的话全都听到了,而且她觉得很生气,因为居然有人能把一个母亲所喝的几滴酒,那样象煞有介事地告诉她亲生的儿子。但是使她更生气的是因为市长要在当天举行一个盛大的宴会;在这个宴会上,大家将要整瓶地喝酒——强烈的好酒。
“有许多人将要喝得烂醉——但是这却不叫做喝酒。他们是有用的人;但是你却是废物!”玛伦气冲冲地说。
“咳,我的孩子,他对你说过那样的话吗?”洗衣妇说。她说话的时候嘴唇在发抖。“你看,你的妈妈是个废物!嗯,也许他说得有道理,但他不能对我的孩子说呀,况且我在他的家里已经吃够苦头了。”
“当市长的父母还是活着的时候,你在他家里当佣人,并且住在他家里。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从那时起,人们不知吃了多少年的盐,现在也应该感到渴了,”玛伦笑了一下。“市长今天要举行一个盛大的宴会。他本来要请客人改期来的,不过事情已经来不及,因为菜已经准备好了。这是门房告诉我的。刚才他接到一封信,说他的弟弟已经在哥本哈根死了。”
“死了?”洗衣妇问。她脸色变得象死人一样惨白。
“是的,死了,”玛伦说。“你感到特别伤心吗?是的,你在他家里当过佣人,你一定在许多年以前就认识他了。”
“他死了吗?他是一个心地那么好的人!象他那样的人真是不多。”于是眼泪就顺着她的脸滴下来了。“老天爷!我周围一切东西在打转——这是因为我把酒全都喝掉了的缘故。我实在没有那么大的酒量。我病了!”于是她靠着木栅栏,以免自己倒下来。
“天老爷,你真的病了!”玛伦说。“不要急,你马上就会清醒过来的。不对!你真的病了!我还是把你送回家去吧。”
“不过我这堆衣服——”
“交给我好了。扶着我吧。你的孩子可以留在这儿看守这些东西。我一会儿就回来把它们洗完;衣服并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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